——访著名画家高裕德先生
日期:2016.6.29 来源:汉中日报
刘德寿
临别,高老突然对我说,“我的画,比我的儿女都珍贵!”那一瞬间,我蓦然回首,心灵的震撼,实在无以言对。
樱桃正红的初夏时节,在巴山深处,在古老的班城,我耳濡目染地感受着高裕德先生那种艺术巅峰的绝妙世界,那无相法门、纵横泼墨、求变求新、荒荒淡淡的丹青老格。我仿若回到南画各派艺术真谛的高古之中,回到高老德艺双馨的艺术驿旅。在古风犹存的汉水名城,在雄奇壮美的理工学院,在宽趟明丽的朝阳路上,我独自走进高老博大精深的艺术世界和心灵世界,走进高老深邃苍古特立独行的生命境界和思想原野,聆听高老至臻至美的审美演说,我仿佛回到了上古,回到了唐朝,回到了淡淡荒荒、绚烂前代的艺术和历史长河,真正体会了“听君一席话,胜读十年书”的切肤感受和深刻寓意。
无疑,面对高老所赐诗仙那精神万古的《邀月图》,在高老精致而典雅的画室里,它充满着艺术的精湛和思想的光辉。高老告诉我,他一生最好的几幅作品《巴山火种》和《毛主席在延安》以及这幅《邀月图》,是他生命的至宝和精神的皈依。一位哲人说,人生六十是《汉书》,七十是《史记》,八十是《论语》,九十就是《诗经》了。如今,高老已是《论语》的年纪,可他愈老愈精神,愈老愈豪放,愈老愈风骨。面对高老,面对《邀月图》,面对伟大的诗仙,面对高古的画家,我竟然不知今昔何年地懵了,在视域的屏幕,在灵魂的深处,谁是诗仙,谁是画家,谁是古人,谁是今人?月光下,人生代代无穷已,江月年年只相似。诗仙和高老,高老和诗仙,他们如此交织、澎湃、呼唤、呐喊。而我呢?在诗仙斗酒诗百篇的夜空下,在风过梅瓶墨砚香的画室里,月光如洗的《邀月图》,最终让人融入那远古的时光,聆听那古老的回声,陶醉了,升华了,就好像化蝶的庄周,在与天地精神往来,一同经受着万丈光芒的思想锻铸和灵魂艺术的精神洗礼。
品读《邀月图》,我感到高老的画风、境界和风格确有超乎寻常的老道和老格。对此,高老告诉我,风格都是自己的,风格是学不来也盗不来的。所以,我的理解是,艺术家的风格就像指纹一样,也像丛林中的绿叶一样,没有一个是相同的,也没有一片是相似的。这是因为,风格都是自己在长久而执着的艺术实践、生命体验、灵魂感知、思想凝练的过程中形成的。这就像艺术的形和神一样,形可以临摹,可以借鉴,可以塑造,可以学习。而神却是自己的,是无法临习和塑造的。一幅作品,能不能形神兼备,气势磅礴,刚柔壮丽,其形可以学来,可以皴染。但神就要因环境和时代而独立特行地出奇制胜了。我们常说环境造就了人,但同样,环境和时代也造就了不同风格的艺术作品。这就像云林的凄绝与苍凉,像徐渭的淡黑和高雅,像八大山人的放旷与跌宕,像老莲的高古和神逸,像董其昌的无相法门一样。同样,对于唐代的人物画和宋元明清的山水人物水墨国画,高老都有自己独到而精湛的见解。尤其是唐代宫庭画的线条、笔墨、细节和生动,高老更是心领神会、灼见真知地娓娓道来,尤其线条和笔墨,高老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线条和笔墨。他说,中国画里最生动的是笔墨,传统的东西如果丢失了笔墨就是白画。为此,我再次鸟瞰着高老特意撑挂在博古架上的《邀月图》。我看到了一种红,一种立于天地之间的红,一种若隐若现而又实实在在的红。红,是一种颜色,但他却代表着一种精神一种浪漫一种浩然正气。问题是,这种精神,这种浪漫,正是李白的豪放、大气所体现的生命态度。但又不是大紫大红,而是洋溢着一种淡红、浅红,一种古铜色的红。因为他在月光下畅饮,所以它流泻着月光的红。对于李白夫子的腰带,高老如此精心点皴,要么,他是有意而为之,要么,他是鬼斧神工地自然而为之。但我想,这也许就是高老的境界和老格。一切都在变,一切都是新的。这就是高老毕生追求的艺术巅峰,而他站在巅峰上,艺术的高度随着山高人为峰的哲学境界和美学思维,让高老在艺无止境的崇山峻岭中,迈上了艺术的又一座高峰。
品读《邀月图》,那种一波三折、笔断意连、跌宕起伏的狂放和雷霆万钧之势,我感觉高老是在用中国书法艺术的另一种境界书三千里江山,画八千里风云地纵横驰聘,且在虚实相生的奇峰峻岭中迈上浩瀚的九天。那虚虚实实的长袖,那虚虚实实的银胡和浩发,那虚虚实实的浅红色的飘带,情不自禁地让人走进了诗仙《前有一樽酒行》的“梨园”深处:“琴奏龙门之绿桐,玉壶美酒清若空,催弦拂柱与君饮,看朱成碧颜始红…”这就是高老对于诗仙的理解,也为浅红色的腰带佐证了出处,更为李白之精神,李白之形象求证了出处。于是,李白夫子望着淡淡的明月,淡淡的云彩,淡淡的月光,高举金樽,月色一样地潇洒、豪放,《诗经》一样地陶醉弥香。这时候啊,这时候,你聆听那古老的回声,伟大的诗人,穿越时空隧道的诗人们,在穿越古汉台的钟声里酣畅淋漓地高歌:“时逢三五便团圆,满把晴光护玉栏。诗人吟得口干渴,连酒带樽和月吞。”诗兴万古的诗人们,醉态朦胧的高老让我聆听那远古的回声,最终回到唐朝。
哦,是吗?活生生现实生活中的一幅《邀月图》呈现在眼前,是高老吗?是李白吗?我在月华如水的古老大地,聆听那古老的回声,聆听那在山满山、在水满水的月光曲,两位先生、两位哲学老人始终贯穿着我的生命,贯穿着我的灵魂。